《什么也很美丽》

"收废品喽――"沙哑的吆喝声穿透蝉鸣,惊得梧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。我趴在补习班三楼的窗边,看见楼下蹬着三轮车的老爷爷正用毛巾擦汗,蓝布衫后背洇出深色的汗渍,像幅未干的水墨画。

那天我抱着旧书下楼,老爷爷的三轮车已经堆成小山。他接过我手里的纸箱时,枯枝般的手指突然顿住:"小姑娘,这《飞鸟集》还留着呐?"我愣住,这书皮都卷边的诗集是上周整理书柜时随手塞进去的。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漾开笑意:"我闺女小时候也爱背泰戈尔的诗,说'生如夏花之绚烂'"

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,我注意到他三轮车把手上缠着褪色的红绳,车斗里除了废品,还躺着本翻旧的《新华字典》。"爷爷您也看书呀?"他憨厚地笑,露出缺了颗的门牙:"年轻时在村里当过代课老师,后来进城收废品,就想着多认几个字,别把孩子们的书弄坏了。"

第二天我特意整理了半袋旧杂志。老爷爷接过时,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:"闺女给的,你吃。"玻璃纸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,糖块有些化了,却甜得让人眼眶发热。他蹬车离开时,哼起了走调的小曲,车斗里的空瓶罐随着颠簸轻轻碰撞,像在应和着什么。

如今每当我路过街角,总会看见那辆系着红绳的三轮车。老爷爷低头整理废品时,后颈的晒斑在阳光下泛着暖意,仿佛岁月特意留下的勋章。那些被我们丢弃的旧物,在他粗糙的掌心重新焕发生机;那些被生活压弯的脊背,却始终挺立着对知识的敬畏。

原来,在尘埃里绽放的尊严,也很美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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